2007年9月21日 星期五

給三年乙班同學的一封信

        同學們,我又在凌晨兩點想大家的事睡不著,所以想給大家寫一封信,跟大家用言語以外的方式分享我從九月開始接了這個班級到目前我的一些想法。

  「媽的,娘娘腔,你剪的頭髮好醜!」當昨天我在走廊上時,一個我素昧平生、國二的學生在我氣喘呼呼幫學校寄東西、從郵局趕回來時對我說了這句話,我覺得既生氣又難過,先不論這位同學是誰,但是他傷人的話語突然讓我想到在國中生活有多麼困難,我幾乎已經忘記,原來在台灣,國中是一個你必須要照著某種大家都生活的方式前進,不能問為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總有人告訴你,你這樣不對,同學朋友間會說:你太胖或太瘦了、你太高或太矮了、你太像女生太娘娘腔或你長的太醜了、你太自以為是或你太愛跟別人搞曖昧了等等;老師則告訴你:你太不認真了或你太混了、你太自私或太吵了、你太笨或反應太慢了,你只有某科表現不錯但是其他都很差,你人品還好但是功課一蹋糊塗,你數學太差了,甚至只是,你根本沒救了,不停有不同的標準檢視著大家,所以我們只能想盡辦法改變,然後發現徒勞無功,因為許多事是我們無法掌控的,但是也有許多事是可以的,我不得不承認過去我用拼命唸書的方式來擺脫許多我現在看來很無聊的評論,在台灣只要你功課好,似乎都可以某種程度得到同學或老師的尊重,然後一路盲目的前進,直到我進了大學,我才開始覺得我在為自己生活著,我喜歡我做的事,我喜歡我自己,我是我因為我長成這樣,我個性是一個如此的人,對於誰喜歡或不喜歡我也都比較處之泰然,我改進我做得到的,我接受我做不到的,我很開心,我忘記了國中的樣子,而當我興高采烈帶著我的英語專業重新回到校園裡,這樣血淋淋沒有改變的環境讓我喘不過氣,甚至讓我充滿疑問,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接了三年乙班其實也出現了一樣的情形,如果大家觀察可以發現,我跟正在請產假的曾老師在許多個性以及處理事情的方法都不同,我跟曾老師其實也只有見過幾次,但是我不斷聽到同學以及老師告訴我,曾老師有多麼嚴格,她管理班級多麼有效率,她是如何的有威嚴以及她是怎麼樣鎮壓住所謂不乖的學生,幾次跟她聯絡下來,我發現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用心的老師,因為她可以把所有同學的個人以及家庭情況甚至電話倒背如流,把同學從國一到國三的情形都述說一次給我聽,還照座號把每個人小從身心狀況大到家世背景都交待的很清楚,我真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也不驚訝為什麼過去你們是如此的有紀律,在各項整潔秩序表現幾乎都是第一,然後我開始照著她的規則走,每天不斷的考試,早上每一天都要考,第一節下課也要考,連我考試出的太少同學也會來提醒我,沒有帶聯絡簿或者沒簽名要罰抄課文,考不到標準的同學不能打球要每一節補考,中午全體要趴下否則就要處罰等等等,的確在某種程度我收到效果,因為對於大部分同學來說,這是過去習慣的方式,維持了班上的秩序以及規矩,但是有幾個同學從來都不能適應,總是在要爆發與不爆發的邊緣遊走,然後同學會繼續提醒我,應該要更加嚴格,我要帶藤條在大家吵的時後打講桌,我要登記吵鬧的同學然後處罰,我要繼續考試讓大家沒有時間玩樂,於是我繼續跟進(除了帶藤條我真的做不到),但是早就摸清我個性的同學繼續跟我玩遊戲,要測試我的底限,我也就一次比一次更兇,甚至大吼了好幾次,忍不住好幾次都說不想做什麼什麼就給我滾出去,終於我發現,我變得不是我自己。
  你會發現我很喜歡回應大家所寫的任何東西,即便是為了獎學金,我問誰的家庭狀況都會感到很不好意思,我喜歡跟同學談或分享自己的事情,我喜歡柔軟的解決同學之間的不快或紛爭(雖然變成我站在吵架的同學中間,像夾心餅乾),我喜歡大家閱讀或者跟大家分享人生的一些哲理,我有很多我處理事情的方式,這些好像都跟有效率的維持一個班級衝突,意思是,我必須要花更多的時間,然後加上前面我所說的嚴格管理方式,一天有三四堂課的我發現我根本喘不過氣,課程進度趕不完,班上事務做地不好,晚上做不完的事睡不著,然後到學校看到吵鬧的同學更是火大,惡性循環的結果讓大家和我自己都不好受,最後只得把我真的不知該如何處理的情形丟給高主任,他只要一出現馬上鴉雀無聲,有時候我覺得很荒唐,中午吃飯我陪著大家,班上笑笑鬧鬧,主任只是不經意經過,馬上安靜的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的到,不聽話的同學只要我說找主任或帶去找主任,都可以收到短暫的效果,但是過了一個周末或者幾天又故態復萌,然後我就像崩潰一樣整天在準備抓賊,看誰表現不佳,看誰沒有去打掃,看誰上課打瞌睡,看誰又要欺負同學準備被罵,這些事像歹戲拖棚的連續劇一樣天天上演,我開始覺得愈來愈無力,只能期待十月十八號快一點來臨,讓原來的老師回來重新整頓這個班級,我則可以轉而去做也許比較適合我的工作,像是我希望也一直在做著,幫忙整理新的圖書室,讓更多喜歡閱讀的同學有機會借書,但是曾老師要繼續請育嬰假的消息傳來,像我跟大家分享的,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我可以跟大家有更深的緣分,我很喜歡跟大家一起成長認識大家,憂的是如果之前說的狀況必須重複上演,我想這會是我人生繼高三瘋狂唸書沒有生活之後第二個人生最黑暗的經驗之一,我甚至會因此打消教書的任何念頭,因為這根本就是警察捉小偷。
  我不是誰,我只能做我自己,我很喜歡很多人在上禮拜的「改變」短文裡面說到的,說過去有曾老師逼緊大家唸書,所以總是有人推著自己前進,但是這一年要自己主動的開始規劃時間,整理混亂的思緒,用國中最後一年好好替自己準備迎接下一段的人生,許多其他的同學也跟我分享過這種心情,我想要恭喜這些同學,你們正在創造自己的人生,努力活出自己,替自己努力,我知道你們這一年都會平安快樂的度過,未來我也不擔心,我也想要恭喜與我分享你未來夢想的同學們,我閱讀的時候閉上眼睛就好像已經看到同學們正在做那一個職業,成為那樣的一個人,我也想要鼓勵許多跟我分享想要改變卻不知道從何做起的同學,其實改變真的是一種心境,一種我告訴自己,我準備好變不一樣的過程,如果還在掙扎表示也許你心中還有很多疑惑,或者你還不夠勇敢接受一個改變後的自己,你可以尋求朋友或老師的協助,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去聆聽自己心裡的聲音,你喜歡怎樣的自己,而那樣的你該如何達成。
  對於每個人我都是如此的重視,也許是因為我很愛想像的關係,你們告訴我你們經歷過的事,我好像也陪你度過了一個不睡的夜晚,痛苦的過程,我當然有辦法幫助你,因為我可以一起想該怎麼做,或者在我能力範圍提供協助,如果這個苦惱是英文更好,因為那是我的專業,但是我當然也沒有辦法幫助你,因為許多家庭或者私人的事你只能靠自己解決,也許現在你的力量好小,就像當時我國中家裡有狀況時也常常抱頭痛哭,恨自己不快一點長大,但是我們終會慢慢的擁有力量,知識以及經濟的力量,這個不用急,但是我們能不能知道自己是誰,想要什麼就不一定了,不然你以為這個世界為什麼充滿了人吃人,燒殺擄掠,再有錢也不滿足的貪念,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國三,15、16歲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年紀,有像我介紹過的puppy love、true friends,還有好多好玩的事情,我現在最好的朋友就是我在國中的同學,當然也有許多我不怎麼想再碰見的國中同學,這些都是因為過去國中的回憶,在這個有夢想又單純的年紀,需要的是多一點點對自己還有別人的尊重,我知道過去國中非常喜歡欺負同學或者以聲音大壓人的同學,最後都不怎麼好過,因為他們永遠都沒有辦法贏得別人的尊重,隨著時間過去,他們有些人談了很糟糕的感情、被別人修理欺負、甚至過著渾渾噩噩的生活,我常常想如果過去當時他們願意給別人多一點尊重,自己多一點機會,那麼人生的路不會那麼難走,而這也是人生最公平的地方,你怎麼對待人,未來就會受到同樣的待遇。
  而對於學業呢,我常常看到大家而不敢想像我當初是怎麼度過了國中還有高中,許多科目我連回想都覺得痛苦,太多太多的書把當時的我壓的喘不過氣,像是現在的大家一樣,糟糕的是當時我逃不出這個制度,現在我當老師了還是一樣逃不掉,制度的問題太大而個人的力量太小,不過就像許多人喜歡說的,你無法改變外在世界的時候,你只能試著去改變自己,過去在國中我選擇努力研讀我喜歡的科目,一些討厭的科目我就盡好的本分,上課安靜聽,也沒有花太多的心思,但是很多事情是習慣的養成而不一定跟學習什麼科目有關,比如說我以前有好多的訂正簿,喜歡不喜歡的科目都好,我不要一錯再錯,當然我也有想睡覺的時候,不過我總是可以因為哪一個老師其實人很好,或者睡著很沒面子之類的理由讓自己保持清醒,至少我打瞌睡時都是很掙扎的,因為真正睡著了對於台上講話的人真的很沒面子。
  最後我要再說一起我常常說的一句話,「我要跟大家一起加油」,我告訴我的朋友們,其實教書很像談戀愛,學生只要一句:「老師你讓我對英文有興趣耶」,就好像收到一封情書一樣開心,而像我現在想班上的事睡不著,因為班上怎麼樣而牽動我的所有情緒,對我來說,這些情感都非常強烈,所以當有同學批評我或者覺得我是一個很差的老師時,我都會很難過,害怕大家心中都只是想著:「要是原來的老師回來就好了。」老經驗的老師會笑我太在意同學的看法了,甚至連這一封信也可能都是一個笑話,但是我要再試試看(這是我另外一句喜歡說的話),曾老師不能陪大家一輩子,既然我現在是大家的導師,我就要告訴大家,你必須為自己加油,我也會一起加油,讓我們在國中的最後一年都留下珍貴且美好的記憶吧!中秋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