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31日 星期六

我與東吳人權學程



        2006年,我因為出國交換學生而必須延畢一年。在師大期間,除了系上所學,我加入了四個校內社團,也參加台灣國際醫學聯盟 (TIMA),透過菸害防制運動開始接觸社會議題。TIMA是我第一個參與的非政府組織,我參加了他們在2003年舉辦的「青少年反菸健康大使」計畫,獲選至芬蘭參與世界拒菸大會。我當初參加的原因是為了增取機會出國,當一個有「國際觀」的大學生。回國後,我擔任大學春暉社的社長 (當初學校答應推薦我出國的條件),也繼續在台灣國際醫學聯盟協助。本性急公好義的我,在校內外辦了許多相關的活動,拉了很多自己的朋友下海幫忙。我很清楚記得,當時台灣國際醫學聯盟的副秘書長黃嵩立老師還有專員黃怡碧總是覺得我辦起活動像個愛熱鬧的孩子,人權專業論述還有知識不足。某一天我在TIMA辦公室的白板上,看到東吳大學人權學程的招生海報。個性不服輸的我,心想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就趕忙跑去申請。
  師大註冊組的行政人員對我要到他校修課百般刁難,「這些學分都不能抵,你去東吳修那麼多課幹嘛?你是哪裡的學生阿?」我搬出法規,表示自己的申請都符合規定。等到好不容易到了東吳修課,在出納組繳錢的時候,行政小姐也問我:「你為甚麼來這邊花錢修課?」大五那一年,我不是早上在師大、下午在東吳,就是相反,在古亭跟外雙溪之間奔波。除了在課堂上學習各種人權相關議題,我也參與了大大小小的人權活動,覺得自己在東吳所學才是自己真正關心也有興趣的課程。我跟黃默老師學習國際人權現況、跟鄧衍森和廖福特老師學習國際人權法、跟雷敦龢陳俊宏老師學人權理論等等。一年充實的課程打開我的人權視野。
  在這個階段,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萬華社區大學的實習。我是在破報上看到萬華社大徵求新移民志工教師的訊息。想到我在讀夏曉鵑老師「流離尋岸」的激動過去在新聞上報導新移民的困難,我告訴自己,為什麼不乾脆直接走入她們之間。經過實習,我發覺要投入支持一個議題不只是要有熱情,必須從打破過去的成見,重新認識自己還有新移民。萬華社大不同於傳統中文教學的方式帶我走出師大菁英教育式的迷思,開始認識「受壓迫者教育學」、「批判教育學」。這些對我之後決定在碩士班最後決定投入原住民青少年的研究有很重要的影響。
  大學畢業之後,我到新竹縣泰雅族原鄉國中實習。在實習結束前的一個下午,我接到黃默老師來電,他說人權學程新成立了一個碩士學程,很適合我就讀。我之後順利考上碩士班,同時也應徵上了台灣人權促進會的國際事務一職。我心想可以繼續從課程還有實務兩方面更深入人權議題的各個面向。我在這個時候接觸到更多人權領域,包括推動設立國家人權委員會、原住民族權利、廢除死刑運動、人權教育、隱私權等等。我也有機會到許多國家參加各種人權會議和訓練,讓自己不斷向一個成熟的「人權捍衛者」目標邁進。
  不過在研究所第二年結束後,我逐漸發現,自己對於應該要展開的研究沒有任何概念。「這麼多議題,我難道就是隨便選一個投入?」研究要有方法,可是人權碩士班當時還沒有系統性地教我們認識一套理論以進行研究。在一個原住民族權利抗議的場合,我突然決定回到新竹縣原鄉國中任教,發現那個我以為自己不會想要再踏進的混亂教育現場其實藏著我想要尋找的問題。確定了研究的大概方向,我找了在碩士班期間要求最嚴格的劉紹華老師擔任指導老師。我找劉老師的理由其實很簡單,她當時在所上開設的「苦痛人類學」是我上過最具挑戰性也最吸引我的一門課。老師決定指導我的原因也很特別,「只要是做原住民議題,我一定收!」於是我就這樣開始接受劉老師的「私塾教育」,嘗試學習人類學民族誌研究方法、每天寫田野筆記、做學生訪談。
  這一段時間是我最累的時候,原鄉國中許多複雜難解的學校與學生問題讓我忙得喘不過氣,每周還有一天要台北新竹來回上課,有空就閱讀一些與人類學研究有關的書籍。當許多老師四點下班回家後,我陪著學生晚自習,之後回宿舍整理田野筆記,一晃就是深夜凌晨,隔天卻又要在七點到校看學生打掃。這種生活維持了一年後,我聽取劉老師的建議辭去教職,進入部落生活,嘗試從一名教師轉換成研究者,觀察我的研究對象新竹縣泰雅國中生的生活全貌。我在研究所第四年離開新竹縣泰雅族原鄉,終於在最後一個學期完成我的論文。
  回想整個學習路程,人權學程影響我甚大。我是在學程才發現自己對於知識的渴求與「人性」還有「人的尊嚴」密不可分,學程也給我機會去探索種種人權議題的發展脈絡。學程內的行政還有老師更是身體力行在實踐人權的理念與參與人權運動。也是透過學程,我才有機會認識劉紹華老師,她教授的「苦痛人類學」與「利他主義:一個醫療人類學的觀點」兩門課將我對於人權議題的廣泛關心逐漸聚焦,成為我下一個階段學習的重心。
  回想起來,到東吳修學程還有念碩士班的過程很值得懷念。我常常遇到有人笑我很傻,還說:「國立師大畢業不好好去教書,念一個私立大學的人權碩士幹嘛?」我以前在師大的某一位老師還用英文說:「去念這個碩士還不如來我辦公室當祕書來得有用。」我雖然有時候會覺得沮喪,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選擇。事實上,我還必須感謝人權學程!在身旁有人開始出現一種,不論收入高低都感到生活不如己意,有的甚至向生活妥協,無力接納他人意見或自我學習成長停滯的情況時,我感覺到自己熱情如故,也興致勃勃地準備航向下一個知識處女地。無庸置疑,人權學程讓我變成一個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