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9日 星期三

斷裂

開始碩士論文研究以來,有種斷裂。我在當中不斷拉扯。

過完年,農民曆上寫著我是二十八歲。過去對於我父母擁有一個品學兼優的兒子而欽羨不已的親友,近幾年倒是開始頻頻的詢問:「你兒子怎麼研究所念那麼久?」也或者是受到景氣衰退的影響,大家開始重視飯碗穩固與否。「他不是可以去當老師」、「他都還沒拿錢回家喔」。我望著我逐漸年老的雙親,覺得自己有虧欠,也覺得自己好老。

走進指導教授的研究室。老師總是很溫柔又激動的說話。「你到底在急什麼?」「你現在連一件事情都還沒看清楚」,老師引導我打開學術的視野,也用自己的經歷向我證明只要願意認真努力,一定會有成果。老師鼓勵我碩士之後跟隨她繼續研究,有興趣的話,之後大概要再花六到十年進修博士。閱讀老師還有前輩精采絕倫的民族誌,我覺得自己好幼稚。

當老師引導我進行原住民族青少年成長研究,她說:「我們都知道原住民族面臨許多狀況,但是真實的情況如何,沒有人知道,因為我們沒有access」。老師讓我相信自己正在進行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我不期待你有什麼重大的突破,只要能夠把他們生活的情況述說清楚,就是公德一件了!」

這樣的訓練真的有效,我好像打開了所有的感官生活。不過也正是如此,我的情緒開始隨著研究對象,喔不,我幾乎無法把我的學生還有山上的家人作為研究對象,在希望獲得他們的世界觀時,我幾乎是自願的going native。

然後我坐在髮廊、站在路邊,或者在校園的階梯。太多人跟我說這個研究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事實很簡單,「原住民族就是如此這般……」我對於任何一個人可以那麼自信的述說他者的異同感到畏懼。當然我知道許多的刻板印象還有既定的概念並非牢不可破,當中也有人渴望辯論。

我相信權力關係很大一部份在於語言的掌控權。我的一部分訓練就是要精熟自己研究的對象,並且用生動有力的語言呈現。顯然我的能力目前還是不足。我不知道怎麼書寫嘗試生豬肝的滋味,也有困難表達山上朋友喝醉靠在我身邊的感覺。我害怕感受錯了什麼而失去那一種信任的眼神、一抹你懂我的那種微笑。

結論:我又老又青澀、又膚淺又深入地活在田野。我想逃走又想回去山上的家裡。我想結束又害怕結束研究的繼續生活、擁抱我目前理解的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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