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30日 星期四

0630田野筆記—離開田野


    做田野調查,總是會離開田野,方法學的書上說那需要一個準備的過程。我卻怎麼樣都準備不來。

    我的床邊放著宇強媽媽昨天給我的十二盒水蜜桃,故意跟她說,在離開前想跟她聊天,硬要給錢她也不肯收。她是我山上第一個媽媽。在我第一年暑假來到山上時就跟宇強在國中的宿舍朝夕相處。我們騎車去內灣吃飯,在學校裡面走路發呆。這個後山的少年是我的導生也是我兄弟。隔了一年我回到山上,居然又成了宇勝的導師。第一次居住在一千多公尺,裹棉被都冷到發抖,早起種香菇,看高麗菜因為雨水凍裂,踏過未好好維護的李棟山還有古堡。我是在玉峰村馬美八鄰學會山上的許多事。我真的不會忘記,在宇強的畢業典禮上,宇強媽媽拉我的手說要一起照相,她說:「宗翰也是我兒子,我們這樣一家人拍照!」

    今天早上我六點多在那羅部落醒來的時候,奶奶已經採好玉米在處理,一旁的小芸也在幫忙,Bahu還在拔雞毛,奶奶說:「我只有兩件事交代,我等下會去山上工作,冰箱的山藥已經處理好了,你媽媽的手怕她會癢。玉米會放在冰箱旁邊,雞在冷藏,你都不要忘記。」我一邊聽,昨天晚上在「史卡帕」造成的宿醉恍神還是有點讓我分神。最後的印象是自己從某一首歌開始就不斷掩面哭泣。我第二個媽媽桂春在我耳邊輕輕說:「我真的是把你當自己的兒子!」這個媽媽很氣我不多待幾天,硬是湊了一個歡送趴,本來說喝茶聊天的聚會,當然就隨氣氛變成金牌還有歌聲的熱絡。也只有媽媽會用冰水替喝醉的兒子擦拭額頭手腳。那是桂春媽媽式的溫柔。至於李奇軒,他也是我兄弟,可是他很欠揍。

    我的車上,滿載著水蜜桃、玉米、山藥、山雞。淚流不停。向一個奶奶,兩個媽媽,兩位兄弟,還有無數家人道再見,此行看來不是結束田野而是離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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