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4日 星期二

工作、轉職還有輕熟微老?


「如果要當主持人,以前唸這麼多書幹嘛?」親戚私下問我爸媽。媽媽再不經意問我說,是不是以前浪費了好多時間?

跟親戚一起拜年。過去總是稱讚我是家族菁英,可以如何偉大傳承香火的熱心的姑媽姨婆不再用發亮的眼光看著我。對年輕的小表妹說,你聰明的表哥已經努力過了,現在該是你奮鬥的時候了。(花惹發!?)

「你當過老師喔!」這是一個事實,但可以有很多解讀。「你當過老師喔!(怎麼現在淪落到這邊)」。「你當過老師喔!(現在薪水不知道怎樣,不過不穩定喔)」。「你當過老師喔!(難怪有點保守)」。「你當過老師喔!(怎麼這麼激進,完全看不出來)」。連自己也加入了這個詮釋戰場。「我當過老師喔!(只是我現在不爽當)

三十歲的標籤很多。明顯感覺到不是被鼓勵追夢的年紀。的確我也追了不少年。數數我當過老師(知道了![白眼])、人權工作者、研究助理。好像也還好。比起許多職涯壯遊,曾體驗過各種工作的人,我其實都是因緣際會卻全心投入過去這些工作。

我從來沒有一刻後悔!嗎?

2013年底很憂鬱。我進入媒體10個月。自信盪到谷底。回顧那時候有賤人同事相害,加上新工作領域適應問題。一度懷疑自己回不去了。回不去自信光采,回不去我相信只要努力認真不懈就能克服一切困難挑戰的時候。

度過了。比賤人同事更賤。喔不是,是用耐心和包容撐到他走人。轉換心情,靠友情與愛。靠進修和持續學習。終於我又再次找到平靜。然後沈潛。

2014年底因為前一份工作剛好到了轉換期。換了工作,全心往影音主持發展。還是有一點卡卡。舊包袱還有新挑戰都在肩上。幸好新環境的主管同事很支持我。雖然現場還是會遇到很多問題,但是一起打拼的感覺很不錯。我覺得樂觀三八的自己慢慢地回來了。知道自己可以做得到,或是一定要做到的心是很堅定的。

流年和星座都說這是我新的十年。真的突然好像又想通了。我告訴爸媽,雖然走的路比較長,但是能夠運用聲音還有肢體表演的我是很快樂的。或許我不是一夕致富的大明星,但是我絕對可以找到自己的舞台。這些都是過去經歷的一切給我的養分。從來沒有浪費時間,過去的每一個際遇都讓我很感激。我最大的理想也是可以像John Oliver或是Ellen DeGeneres透過影音帶給大家知識和歡笑。我正在朝這個目標前進!

現在的人比起以前壽命長很多。如果有人早早定下來,找到適合自己的志業。我覺得很幸運很好。但是像我一樣還在追夢的人也不少。從來沒有一個時刻人生不是在變動。換工作,換情人,換老公(咦?)。覺得心情不穩定或是憂鬱也是正常的。跟朋友聚聚或是看點書和TED talk也蠻有幫助的。人生學校《如何找到滿意的工作》也給我很多關於工作還有轉職的想法。

當兵完脫離我熟悉的人權還有教育圈,就是不希望自己雖然對媒體有興趣,卻沒有嘗試過。我或許曾經徬徨,但是從來沒有一刻後悔。新的十年,加油!(啊十年之後咧?…...到時候再說啦!)

2015年2月6日 星期五

Lagi Tayal 泰雅族的孩子(六)

         Limuy回到亞山國中之後,發現後山的女學生雖然課業成績低落,她們生活表現與學校要求的沒有太大的衝突,但是後山的男學生大部分在學校狀況連連,常常晚上在宿舍不睡覺,到了學校就從第一節睡到最後一節課。常聽聞住宿的男學生說,只要有吃的喝的,一拿回宿舍一下大家就分光了。連學生帶來的衛浴還有清潔用品,都會有人拿來偷用。宿舍也發生過好幾次宿舍竊案,讓其他住宿男學生抱怨連連。他們也是懲處名單上的常客,因為抽菸、喝酒、打架鬧事或者不尊重師長等行為遭到記過。某一年,75位學生中有10位不能畢業,其中後山的男學生就占了一半以上。與他們在校內只占總學生人數的15%簡直不能相比。
         Hakaw最好的朋友是徐恩慈,Limuy的同班同學,他是一位人人眼中的乖學生,家住在亞山鄉後山碧鑾村,1200公尺高的粟米部落。恩慈家人過著單純的山上生活,劈柴、種香菇,按季節等待高麗菜、水蜜桃還有甜柿的收成。Hakaw是恩慈的媽媽還有爸爸帶大的。恩慈媽媽是泰雅族人,爸爸是花蓮閩南人。他們在台北工作的時候相識,在民國七十年間回到山上生活。恩慈爸爸徒手蓋了目前他們居住的家。他和恩慈媽媽靠著山上的工作,以及販售以酒為主的雜貨維生。恩慈因為父母不同族群的關係,常常有機會到花蓮閩南親戚的家中。浸淫在兩種文化之中,他的台語比泰雅族母語還要流利很多。除了恩慈兩兄妹外,恩慈的爸媽還扶養了包括Hakaw還有他的兩個弟弟。這一天Hakaw騎摩托車載Limuy到粟米部落玩,事實上,Limuy是想要來找徐恩慈。
  他們是流浪漢!」看見Limuy盯著他們家的小朋友,恩慈媽媽就開玩笑。
  她指著報上曾經登過的報導說:「他們爸媽分居,媽媽跟同居人一起住在同居人哥哥的家裡;爸爸不務正業整天喝酒。小孩子之前曾去投靠媽媽,結果瘦成皮包骨頭回來。我只好當自己小孩養。不然怎麼辦?能救一個是一個。亞山國中家裡爸爸媽媽死掉的、家庭很亂、家附近崩山的,這樣的故事太多了,《水蜜桃阿嬤》[1]只是炒作而已。很多學生很聰明,但是因為家庭因素不得不停學,不然變壞,還有學生因為沒錢沒辦法正常吃飯。」
  恩慈媽媽很驕傲自己是粟米部落裡最「正常」的家庭。他的兒子乖巧安靜,幾乎不太出門。某次Hakaw要拉著恩慈去抽菸時,她看到恩慈堅定地拒絕。他對來訪的社工說:「他們以為我沒看到,我就躲在旁邊偷偷看。那些人拿菸給他抽,他就說不要。他們就威脅他啊,說不抽就不要跟他玩。我看他會有甚麼反應,他說:『不玩就不玩啊!』他就是這樣,你沒辦法強迫他做甚麼事情。」
   Hakaw知道Limuy喜歡徐恩慈,在沒有其他辦法下,他先跟Limuy以乾哥、乾妹相稱。
  「其實我很喜歡去上學。Hakaw的印象中,亞山國中像是一個探索樂園。
  「屁咧。你根本就是去把妹的。」
  Hakaw上國三前,就交過三個女朋友。包括已經畢業的學姐甘秀英、李美珍,還有去「補習」認識的外校學妹。
  「這三個我都已經清光了。可以叫學弟把風啊,在宿舍、廁所啦,還有在教室的啦,都有。就算有人在旁邊看著我們在那個。我也不會害羞。」
  「你變態喔。」想到這些女生她都認識,Limuy突然有一種生氣的感覺。她知道三個女生都沒有畢業,都是拿修業證書。國中之後,甘秀英還有李美珍很快就結婚了,也已經有幾個小孩了。
  「我聽你在吹牛。」 
  「不只喔,他媽的,有些女孩子喔,看起來很清純,私底下亂七八糟。哪像妳是聖母瑪利亞。」
         Limuy覺得不太高興,轉頭不想要繼續聊天。 Hakaw卻自顧自地吹噓了起來
  「以前在學校,有幾個常常打架啊!我們幾個圍觀的。有一次最屌是那個一年級,哇,學長、學姊都是不管學校的,把人家拉出來啊,那個學校的護士出來講有用喔,有一次我看到我同學,幹嘛不知道講錯話還是怎樣,哇,真的直接被學長、學姐直接扯出來,我們在上課直接扯出來,哇!全部圍觀嘛!那個很屌,應該在學校是有地位的吧,她從她教室那裡,她坐在走廊啊,她坐在那裡看啊,她們要打她的時候,校護出來講話沒有用啊。那學姐一個比一個還要兇。直接這樣,「你管什麼洨」,直接打耶。更扯的是直接把那個女生這樣(拉下衣服狀),直接露出來給我們看,很爽。」
  Limuy看著Hakaw,覺得他很可笑,像Hakaw這樣的學生,在校時因為各種原因被懲罰。即便畢業後想回母校走走,學校都視他為不速之客。只能說一下學生時代的軼事,聊以感懷。
  「像我們這種畢業生要去學校,媽的,老師都報警。去學校也不行喔,又不是要去惹事嘛。老師為甚麼要反抗我們這些人呢?去學校看一下弟弟妹妹也不行喔。」
  「那是因為很多老師覺得你們是要去找女生。」 
  「雖然我沒有很帥,我只要一走進去,就很多人一直在叫我名字啦,遠處就開始叫囉,女孩子,哇,不認識,這一屆的我真的不認識喔,我才剛進亞山國中,『那個不是林玲的男朋友嗎』,『你是俊傑的哥哥嗎?』都自動來黏我的,又不是我去黏他們。還想跟我要電話,想幹嘛啊?」
  「你國一就會喝酒囉?」
  「真正在碰酒是國三。」
  「最好是國三。」Limuy聽到覺得很驚訝。
  「抽菸的我本來已經戒了,因為學長逼的。你知道剛上亞山國中,到有一個地方不是平平,下面一個涵管,那是我們經典之一,每次都下去喝酒,現在應該沒有辦法走了,走到涵管裡面。在那邊抽菸、喝酒、聊心事。 你知道亞山國中剛爬坡,你知道我們以前在哪裡喝酒嗎?我們沒有在躲躲藏藏,直接給你大膽的好不好。以前亞山國中舊的男生廁所。」
  「錢哪裡來?」
  「還不是跟妳們一樣。當然是家人給的啊,或是零用錢啊。」
  「這樣的酒錢夠嗎?」 
  「你有沒有看過學長威脅學弟哩。就直接這樣 (做拉領子威脅狀),『有沒有錢拿出來啊』。嘿嘿,真的,不是說看起來好欺負,就直接這樣,『學弟有沒有錢,我們學長已經三年級了。有沒有錢,借個一百『,『學長等我一下喔』,因為我們會威脅,眼神這樣給他瞪一下。或是我們會收一些保護費你知道嗎,像那些常常被學長欺負的學弟啊,『學長我叫Hakaw,介紹一下,誰欺負你跟我講』,然後開始效勞我ㄍ一ˋ,會帶錢啊,香菸檳榔少不了我。他被人家欺負的時候我都會幫他講話啊。」
    「不要再吹牛了。」Limuy輕蔑地牽動嘴角一笑,還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找徐恩慈的蹤影。
  「好啦。恩慈他今天去補習了。我載妳回去。我要順便去找Losing。」像是了解Limuy心事一樣,不過Hakaw還是一副樂天的樣子。




[1]楊力州導演所拍攝的紀錄片,內容關於新竹縣泰雅族一部落中,一名奶奶盡力以種植水蜜桃的方式扶養許多家庭變故的孫子女

Lagi Tayal 泰雅族的孩子(五)

     HakawLimuy隔壁班同學,從小跟弟弟小恩遭父母拋棄,由部落的親戚扶養長大。他長得瘦瘦小小,但講起話來很有自信。他是後山的孩子。所謂「前山」和「後山」其實是指各部族劃成現代的行政區後,逐漸轉變成以各村為主的地方認同。從亞山鄉每年最重要的活動之一,也就是鄉運中各鄉重視以村為集體活動的拔河和總錦標成績可見一斑。更進一步來分,當地人將比較接近平地的幾個村稱為「前山」,而位於海拔較高的村落則是「後山」。雖然過去政治經濟及社會文化的變遷是相當全面的,但由於後山與前山整個地景、氣候和人口分佈的差別,使得變遷造成了不一樣的影響後果。舉例來說,一個過去在亞山鄉美山村連電力都沒有的後山部落,到了今天,卻因為不易到達的環境保留了許多傳統景貌而成為今日觀光收益可觀的知名景點。許多前山的家長也反應,政府鼓勵溫帶水果的栽種,讓過去與外界較無連結、地處偏遠的後山部落因為地勢海拔的關係得以大量栽種水蜜桃等高經濟作物,使得許多後山的人一夜致富。在後山有許多經濟發展傳聞的同時,也有一些負面的聲音,包括後山家長因為忙著賺錢而無暇顧及學生,或者後山部落家庭關係複雜等說法。
  這一天放學,Limuy剛好留校晚自習,也避免回去看到爸媽吵架。不過她跟其他的同學還是格格不入,總是喜歡獨來獨往。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Hakaw故意在休息時間從宿舍溜出來找Limuy
  「白癡喔。」Limuy很不客氣地說。
  Hakaw沒有說什麼,只是擺了一個街舞的動作。
  「你真的腦不好!」Limuy知道Hakaw沒有惡意。雖然她不喜歡Hakaw,但是蠻佩服他跳街舞的認真。Hakaw非常投入放學後的街舞練習,全身都是汗水也不管,跟上課時間一身病的模樣完全不同。
  「筱君有沒有拿信給妳?」Hakaw契而不捨。
  「你不要再寫了,我不會看。你不要再逼筱君了。」Limuy很同情後山的同學。他們跟自己很不一樣。她自己是不想讀書,不過多數後山的學生本來都有很大的學習困境。他們的生活環境和文化接觸與前山學生很不同,許多人在到亞山國中念書前,都沒有長期離開部落的經驗。後山男學生幾乎都有打獵的經驗,女學生也跟著部落長輩做山上的工作。比起前山的學生,後山的學生所生活的環境和生活方式比較接近過去傳統泰雅族的生活。
  「喂咿,我跟她同一個部落的嘿!昨天還一起烤火。」
傳統泰雅族人都會在一天之後圍聚在一起共食分享,討論部落發生的事情。這個景況在前山已經很難見到,但是後山的學生在山上仍會跟親友在圍聚在一起「烤火」。
  「難怪你身上都是木炭的味道。」Limuy其實不是很清楚後山的生活,只是會聽一些前山的長輩說,後山的人還是很落後。
  「那妳要不要聞我嘴巴的味道?昨天我們還去抓魚還有打獵,殺豬後直接吃它的內臟,還喝豬血,超爽。
  「白癡。那是你吧,筱君才不會這樣。」
  「那她到底有沒有拿信給妳?」
  「她都跟妳們後山的聚在一起,我根本沒看到她。」
  「那她完了,虧我還請她喝一杯。」Hakaw一副作是要打人的樣子。

  「你不要再去煩她了。也不要寫信給我。」Limuy趁鐘聲響起,趕快溜回教室裡面。

Lagi Tayal 泰雅族的孩子(四)

     回到亞山鄉的Limuy天天四點半起床,先幫忙整理家務,再從家裡走半個小時到最近的公車站搭第一班公車。她和讀私立高中的Ciwas還有國中的弟弟妹妹一起搭車從部落到亞山國中。公車早上6點多左右就到國中,這時候她還有大概半個多小時可以在學校下面閒晃,也就是這時候,她會和姐姐一起到旁邊的檳榔攤買保力達,躲在附近車子後面,一人喝半瓶,然後再往學校的公車站慢慢走。
  「今天我請妳!」Ciwas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妳酒量愈來愈好了喔。」Ciwas故意鬧Limuy
  「我的國一就被妳朋友帶去喝了嘿。」Limuy雖然覺得姐姐比較受寵,不過她也是少數可以跟她一起喝酒還有聊天的朋友。
  「妳可以說不要啊。最開頭是誰找妳啊?」
  「媽的,還不是妳同學,甘秀琴跟林峰。他們邀我和另外一個學妹去喝。我們好奇就想說去看看。到了那,哇,他們說自己來,就叫我們喝,然後順便聊天。那次喝,後來他們就一直找我,一直找我。就是他們要喝酒都拉我去。不知道,就開始每天都喝。」
  「他們很好聊啊。」
  「後來就想去啊,反正跟他們混很熟,就跟他們去。
  「你們很誇張,我後來去才發現。一開始我都不知道你們去哪喝。」
  「妳來之前,我們是早上要去學校的時候,先道樹水車站的小屋子那。妳剛開始叫我不要參加,後來妳自己還不是也參加。」
  「無聊啊。就愈混愈熟。保力達跟啤酒,我比較喜歡保力達。Ciwas喜歡這種喝完保力達,身體暖暖的感覺,這時候連講話也都比較好玩。
  「我也是,我覺得那比較好喝。不過我一開始喝很少嘿,只有幾杯。」
  「我知道啦,都是甘秀琴他們啦!有一次校慶,那個甘秀琴不是說全部人就要喝完幾瓶幾瓶才能走啊。說要請我們,妳記得嗎?」
  「我印象超深的好不好,直接倒。」
  「不過妳後來超白目的,還被爸媽發現。」
  「他們不知道好不好。老師剛開始好像有發現,也沒有管我們。
  「我是說後來,因為你們去拉人啊,就那些剛進來的一年級,拉過來叫他們抽菸喝酒。結果害到自己被抓。」
  「媽的咧,被記就被記!我喝酒沒被抓過喔,只有抽菸。」
  「媽不是有來學校,超糗的。」
  「對啊,她在辦公室講超大聲的,說我從那時候開始變壞,還說她對我很失望。」
  「要是我一定會哭。」
  「一開始吧,到後面就不會就怎麼樣。」雖然這樣說,Limuy其實看到媽媽對她很失望還是很傷心。
  「對了,姐,Hakaw一直寫信給我 ,媽的很煩!Limuy趕緊轉換話題。
  「他很誇張。之前你不是說他體弱多病,還說甚麼腦波有問題,要去榮民醫院。還是他腦波有問題才喜歡妳?」

  「妳白癡喔。他很會裝好不好。他在老師前面就一副呆樣,私底下就自以為很帥,很會吹牛說誰又喜歡他。我就回信說不要寫了,他還在那邊,自以為。」Limuy轉學過來沒多久,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面對Hakaw的猛烈追求,她嘴上說很煩,其實心裡倒還好,至少證明她是受歡迎的。說著兩人就互相道別,喝完一杯,精神抖擻地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