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6日 星期五

Lagi Tayal 泰雅族的孩子(三)

        亞山國中學生Limuy,今年十五歲,這個新學期才轉學過來。她在前一間學校國一時功課表現優良,還獲選為學校全國美術比賽代表。可是國二開始她的功課逐漸退步,她開始跟一些叛逆的學長姐愈走愈近,被學校列為「問題學生」。有一次,她看男同學不順眼,毆打對方之後就遭學校強迫轉學。她一百五十公分高,長相清秀,眼神深邃,膚色偏黑,留著學生的短髮,不分季節總是穿著外套想遮掩微胖的身材。Limuy充滿憂鬱的臉孔透著不是很健康的紅潤。實在很難想像她怎麼舉起桌椅摔在她討厭的人身上。亞山國中的學生很多人是她的國小同學,卻幾乎認不得過去活潑可愛的她。回到亞山國中,她已經變成一個喝酒抽菸樣樣來的叛逆少女,不太跟老朋友打交道。
        雲主任負責轉學生的事務,他看著眼前這個轉學生,瀏海遮住眼睛,頭低低的,一句話都不說。
  「妳來這邊,不能給我惹麻煩知道嗎?」雲主任知道這樣的孩子,通常都不太敢回嘴,而且他又是全校最兇的老師,心想,轉學生應該都打聽過他了。
  「這邊都是自己人,如果這裡也待不下去,妳就沒有地方去了。」說到這裡,雲主任注意到這個黝黑的小女孩,其實已經發育得很好了,制服外套底下,有豐滿的胸部。雖然精神看起來委靡不振,但是卻散發出一種性的吸引力。
  「……Limuy不發一語,看著前面這個禿頭的主任,一臉就是酒鬼的樣子,還一副講地很像一回事。反正她沒有差,只是混日子罷了。
  「妳是啞巴是不是?好啦好啦。反正乖乖上課,不要製造問題,這樣你就很好過了。回去上課吧。」
  看著Limuy離開辦公室的背影,雲主任若有所思。如果這個小女生可以不要出事的話,如果的話,那就有趣了。
  回到班上,Limuy立刻趴在桌上。她對自己很失望,本來爸媽把她和姊姊Ciwas送到鄉外的學校念書,希望她們可以好好求學,考上護專。但是她脾氣硬,個性倔強,與父母的關係不好,覺得自己不像姐姐一樣受到父母的疼愛,也達不到父母的目標。轉學回到亞山國中之後,她覺得很丟臉,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再差也沒有關係了。
  Limuy底下還有三個弟弟,一個國一、一個是小一。媽媽Lawa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已經六個多月。他們一家人住在亞山鄉前後山交界處的勢杉部落,家中的兄弟姊妹,加上母親替阿姨扶養的四個子女,讓家中的經濟相當困窘。LawaLimuy的爸爸Walis共同經營一間雜貨店,但是山上生意不好,因為大家常常「Alu」,就是用記帳的方式不過常常因為無法即時要回,使得他們周轉不靈。於是Walis也幫忙其他人整地,用老舊的機具把種植過或者荒廢的田地重新翻土整平,賺取一些額外的收入。Walis是典型在山上工作的原住民,工作之餘,會去打獵或是跟部落其他男子喝酒聊天。喝了幾杯的他會高談闊論自己的工作還有獵養山豬的心得。Lawa常在旁邊很不以為然,你只有喝醉才會這麼多廢話,小孩子的課業部會多關心一點Lawa要照顧家中包括自己還有替親戚收養的好幾個孩子。她覺得Walis身體不好,兩人都希望女兒可以去讀護校,照顧家人的健康。Ciwas有考過護校,不過沒有填到護理科。她的希望就放在Limuy身上了。
  「說都說了,以前的老師也勸過妳,對妳很好,不過妳就是不聽。以後的人生妳要自己負責,沒有唸到好的學校,以後沒有好工作,嫁給不好的老公,小孩也養不起,妳都要自己負責。」才看到Limuy把書包放下,Lawa就忍不住念她。
  「如果妳要去唸私立的職業學校也好,可是明明可以讀書的人,一年級還參加夜課輔,現在我想到就覺得很浪費。」Limuy不回答,Lawa就繼續念。
  Lawa愈講愈生氣,Limuy也覺得很煩躁,兩母女就這樣互相瞪著對方。
  「你想發脾氣是不是?以前想說家裡人身體不好,妳可以去讀護校,幫忙照顧家裡。現在不用了啦。我不敢指望,我自己以後要搬到山上一點去住,呼吸新鮮的空氣,就不會想那麼多。」

  Limuy不知道怎麼告訴媽媽,她真的沒有辦法,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她也不想讓媽媽失望。這些話她都說不出來。媽媽以為她在鬧脾氣,其實她是對自己很生氣。她只能趕快進房間,關上門,聽門外的媽媽繼續念。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